父亲和他的黄土地

●  祝明伟

按照传统习俗，人们的年龄通常按虚岁算，父亲今年虚岁七十岁了，他依然还忙碌奔波在他的那片黄土地上。

父亲的黄土地在鲁东南马耳山的北面，是五莲山区和胶莱平原的交接地带，横亘在绵延起伏的丘陵之上。他所生活村落的东面和北面有九座丘陵，祖辈传说是有凤凰飞来村里九起九落抓起的；南边和西边有两条河流，不大不小的村子就坐落在群岭和河流的环抱之中。

这种丘陵地形不利于大型的机械化作业，所以在我儿时的记忆中，父亲都是手牵一头黄牛，肩扛一把锄头，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奔波在田野里。父亲是一个勤劳踏实的人，他用无言的行动践行着“一分耕耘、一份收获”的祖训。父亲常对我讲，在土地上种庄稼不能懒惰散漫，揠苗助长，即使烈日炎炎，也要头顶日晒，精心管理，有多少汗水就能收获多少粒粮食。

黄河流域的这片黄土地，早在新石器时代，我们的祖先就世世代代耕耘播种在这里，从最初的刀耕火种，发展到用耒耜等翻土工具进行耕种，再到父亲的黄牛和锄头。在父亲看来，黄土地就是一位包容万物的慈母，用敦厚宽广的胸怀，护拥哺育着她千千万万的华夏儿女。民国时期著名学者顾随曾经说过，“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，以悲观之体验过乐观之生活。”父亲就是这样，无论是风雨还是晴天，依然不知疲倦地艰辛劳作，默默付出。

父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，他在村子里创造了多个第一。他在村里第一个用人工开凿水井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，父亲就带领父老乡亲们用镐、铁锨和滑轮，在自家的庭院里凿出了达二十多米的深井，井水用传统的压杆汲取上来，清冽甘甜。从此，家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公共挑水的场所，特别是每到大年除夕，家里都排起了一条长龙。这口水井滋润养育了周边好几十户的生活吃水。他第一个开上拖拉机，当年拖拉机被父亲开到村子里的时候，引来了左邻右里的驻足观赏和啧啧称赞。从此，这台拖拉机载着父亲，频频穿梭在丘陵间的羊肠小道上，那“咚咚咚”的响声，犹如一首欢快的奏鸣曲，响彻野外田间。

父亲还是一个质朴节俭的人，黝黑色的脸庞，额头上布着岁月刻上去的深深皱痕，与人言语时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笑容。他这一辈子总是省吃简用，过着平淡清贫的生活。父亲有门建筑的手艺活，每年农活不忙的时候，他都会出去外边设计施工做建筑，以补贴点家用。记得2013年早春的一个下午，父亲在一个县城里忙完建筑准备骑车回家种地，我忽然接到城里表哥的电话，那头传来急促的话音，说父亲被一辆轿车刮倒了，正往医院里送。我的心“咯噔”一下提到了嗓子眼，立刻放下手中的活，飞奔到三十公里之外的医院里。见到父亲，满脸鲜血，医生紧张做着包扎、挂着吊瓶。等到父亲稍稍安顿，从怀中掏出建筑公司刚发的工资塞给我，他的坚实的手上也被擦伤布满血痕，我心如刀绞，泪如雨下。父亲就是这样，用他雄厚温暖的臂膀，为这个家撑起一方晴空！

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:“人生的本质是一首诗,人是应该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。”这句话用在父亲身上，是恰如其分的。父亲一生都在操劳忙碌着，但我从没有听过他叫喊苦累。每年隆冬季节，寒风凛冽，冰封大地，是父亲稍微空闲的日子，这时他又在暖和的屋子里剥着花生，准备来年的春种了。在我的记忆中，每到除夕守岁的时候，父亲都会把他从黄土地中收获来的累累果实，精心挑选备办，做成美味佳肴，用他的一颗虔诚的心灵，供奉给列祖列宗。我想，这就是父亲的诗与远方吧。

父亲令我难忘的还有很多，从小就伴随父亲身旁，我依然沉醉于家乡五莲的蓝天白云、青山绿水，天空深邃悠远，白云自由舒展，身旁是几只轻灵的蝴蝶欢悦地追逐着；心中永远回荡着以牛为伴、与羊共舞的美丽画卷。盛夏时节,父亲白天领着我到田野里粘知了、捉蟋蟀，晚上在麦场上纳凉、数星星、赏月亮；大寒冬夜，数九寒天，外边飘着飞舞的雪花，邻里之间串起门来，大家围坐在火炉旁，又是聚在一起说笑的好时光。

在人生慢慢成长的历程中，总会有一些感动让你铭记在心，总会有一种力量让你顽强拼搏，总会有一种温暖让你毅然前行。而在爱的世界里，承载最多的就是父亲的言传身教。父亲的汗水是凝结操劳珍贵无比的宝珠，父亲的皱纹是辛苦岁月风霜雨雪的刻痕，父亲的微笑是温柔和煦融化冰雪的春风。当代著名作家周国平也给予我们这样的警醒：“生活中每一份情，每一物，每一事，每个朋友，所有的家人亲戚等等，都是万分珍贵的。因为，无论我们拥有什么，都将会永远地丧失掉。在‘无’的面前，‘有’都是唯一的，不可重复的，因而是弥足珍贵的。”

如今，父亲把他的接力棒交接到了我的手中，我回到了他日夜奔波穿梭的黄土地上，从事着教育事业，每天的工作繁琐而平凡，但我能够从这份平凡中体会到它的伟大。教育事业影响着孩子们的未来，孩子们的未来又关系着民族的崛起和祖国的强大，所以说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是重于泰山的。这就需要我向父亲学习，在教育这个大舞台上认认真真对待工作，踏踏实实付出汗水，在平凡而伟大的岗位上展示自我，实现价值，为推动社会进步和民族复兴，尽自己的一份责任和力量。

作    者：祝明伟

单    位：山东省五莲县实验学校

通讯地址：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北京路2号

五莲县实验学校党建办公室

邮    编：262300

联系电话：18863310718